怪谈③ COREn谷人核 世界新消息
我所任职的生物科技公司最近的项目是二甲基α-组织黏合剂——一种自突变种玉米根茎筛管细胞所提取的生物黏合剂——的提纯。
为了诱导高度不育且叶片退化的玉米,公司的另一支团队攻关了三年多,最近似乎才有了一点突破,但是代价很大,甚至有几位同事献出了生命。不过他们的死因很蹊跷:没人知道他们的死因——或者说,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因何而死。有一次追悼会后我去向一个同事问那个人的死因,他说是猝死的,第二天去问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。究竟发生了什么,我觉得我不应该去刨根问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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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物科技在这个时代得到了很大的突破,随着细胞外细胞核培养与诱导细胞重组技术的诞生和成熟,原先某些需要大规模培养再提取的物质也可以低成本提取了——我们的研究团队就是做这方面工作的。
高度不育且叶退化玉米的植株样本终于送到了我们实验室。我们要提取的物质只存在于筛管细胞,而且含量会受到叶、花、果实的影响,所以必须培养这种既不长叶子又不开花的玉米植株。我们以前总是打趣说隔壁研究组在养“竹竿”,今天见到了,果然是一根竹竿——只有茎没有叶的赤条条的一根。我们立刻对样本进行了初步处理,细胞核培养的预备工作进行一下午,然后就到了下班的时间。
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我沉在水里,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,尽全力也只能看见一些不规则的悬浮物,随后我感觉身体被撕裂开,梦就结束了。
第二天的工作是细胞核分离与接种。去除细胞壁与核膜稳固化工作都是由同事做的,我只负责离心和接种。当我将细胞悬液注入离心管并开启离心机的那一刻,昨晚的梦又浮现在脑海里,不同的是,那些东西好像翻腾了起来,让我感觉天旋地转。这时,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尽快离开实验室了。离心的过程并不漫长,离心结束后,我立刻从分层的液体中提取出细胞核,注入脱稳固酶去除细胞核稳固剂,然后抽取0.1ml稀释50倍的细胞核悬液注进准备好的磷脂-核糖体培养基,把培养瓶塞进培养箱,接着快速全身消毒从实验室逃了出来。这是我工作这么久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煎熬。
“他妈的,邪门”我骂了一句,走出了公司大门。那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干处理数据之类的活,没有进实验室,而且细胞核的培养也不需要特殊观察。但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样的梦——水下、悬浮物、分裂的自己。但是精神状态并没有因此遭到影响,我没有去管这件事。
细胞核已经接种了七天,应该进行活性检测了。与以往不同的是,项目主管也和我们一起进了实验室。细胞核的活性检测不需要显微,只需要取样加入一些药剂观察颜色反应。检测结果很乐观,细胞核已经开始大量分裂了。主管突然拿来一架显微镜,开始观察起来。我也不明白他在干什么,我开玩笑似的说:“有这么好奇吗?”他也笑着说了一句:“看一眼嘛”。
当天的工作结束了,我回到家,吃了点东西就去睡觉了。奇怪的是,那天晚上我没有做那个梦。
第二天来到公司,我看见周围的人都在谈论些什么。一进办公室,一个同事就跑过来说:“主管出车祸了!”
“啊?”
“就在你走之后的一个小时,他就被车撞了!”
“卧槽!”
我们和主管关系不差,他的突然去世,让我们很悲伤。
我成为了新的主管,不过这并不使我高兴,既因为主管的离世,也因为这个项目就要结束了——主管也就是个名号,既捞不到经费,又拿不上奖金,也就是给上头作报告的人了,而且项目一结束就没有什么主不主管了。
又过了十天,细胞核培养该结束了,要下一阶段的细胞重组。工作进行很顺利,我对培养液进行分析,他来对细胞核进行分瓶培养以及诱导重组细胞。“嘶…”他突然深吸一口气。“怎么了?”我望向他。
“你过来看。”他把把显微镜接上电脑,打开软件,显微图像出现在屏幕上。“这些点,是怎么回事?”那些细胞核的中央,出现了几个黑点,看上去就好像——人脸,不知道是不是幻觉,那张脸像是主管的。他俯下身子看显微镜,那些细胞核中三四个点中的两点也向他转去。
“是幻觉吧” 我小声说 “你快把活干完,赶紧出去透透气,这破实验室太邪门了。”他也默不作声,三下五除二干完了剩下的工作——细胞核分两瓶培养和原瓶细胞重组素的添加。他把几个培养瓶放进培养液,然后我们赶紧离开了实验室。走出实验室的一刹那,走廊的所有灯都灯黑了,大概是停电还是跳闸。我的同事打着电筒打开配电箱,突然啪的响了一声,他倒下了。我的意识突然模糊,也倒了下去。
我又见到了那些水里的悬浮物——团状的与片状的、固定的与游走的、靠近我的与远离我的…然后我再次感觉到我被分裂开,然后意识远去。
醒来后发现我在医院,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,也不记得医生与身边的人做了什么,只听见他们说,我的同事死了,我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——他们没告诉我他怎么死的。我就这样走出医院,打车回家。之后的几天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,意识在我的身体里,但我的身体并不是由我在操控。
下一个十天,是培养的最后一步,数据已经收集完毕了,接下来的工作也不该经过我的手了。我看见我在显微镜下向剩下两个培养基里滴入几滴细胞重组素,然后把培养瓶放入培养箱,填写项目转让单,把实验室钥匙递给同行的另一个研究组的实验员,最后消毒走出实验室。这些事也许是我做的,或许不是我做的,无所谓了,我眨眨眼,吸一口气,看着自己一步步朝走廊另一头走去。
这时我似乎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,我看看表,却看见我的手臂开始发生了变化:手臂的表面不再是皮肤的颜色,而是排列着的细胞——植物细胞,即使我知道我的肉眼绝不可能看见细胞。
我认出内质网和高尔基体翕动,认出线粒体和叶绿体在游动,认出核糖体、溶酶体在翻滚…我抬起头,看见墙壁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电灯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楼梯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过道的人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大厅地板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路上的行人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出租车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司机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用密集排列的细胞看着我。我关上密集排列的细胞构成的门,走在密集排列的细胞组成的路上。月亮是密集排列的细胞,发光照向又密集排列的细胞形成的深坑。
坠落。
我醒了,沉在水里,这次我看清了水里的悬浮物。我知道了那些东西是什么,我也知道身体什么时候会分裂成两半。然后意识模糊,醒来,沉在水里,分裂。
哦,有人来看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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